40+ 兒童劇藝對話研討會感言

王添強 2025.6.6

總結一個獨立自主藝團四十年的確不易

要用一天研討會總結機構，從香港舞台事業還處於半職業階段，到全職時代。從沒有資助制度，到今天社會上文化產業的發展。一個四十年的劇團，還要改名、改組兩次。到今天，一年劇季還有超過百場售票演出的劇團，就算是我，從第一天就核心參與的人，總結起來，也需苦思好幾個月。有幸活動獲藝術發展局的資助，還有感謝藝發局派來的評審員洗振東博士一語道破的論述-先生存。心有同感，持續生存四十年就是最後勝利，而且有幸不是委曲求全，身不由己的存在。

兒童劇藝的概念在35週年及之後的交流已經說過

如何開展明日藝術教育機構的討論。如何述說從業餘時代的佚名劇團，到兒童劇時代的明日劇團，及後因參與校園教育工作而改組成明日藝術教育機構的故事。我在香港戲劇口述歷史訪問當中，已經說得清清楚楚。除了協基聖藝團的學習，香港話劇團的工作，演藝學院科藝學院教學的幾年光陰，舞台人生的整整四十多個年頭都獻給機構。所以我的口述史，其實就是機構的口述史。而兒童劇理念及在世界各地發展的思路，在機構35周年活動，及其後的兒童劇創作活動項目中，已經講得明明白白。在機構的YouTube頻道，及總監專欄文章中，已經有充分闡述，還遺留什麼？

建立兒童劇文化氛圍才是真正願望

思前想後，我們有什麼闡述得還不太清楚呢？可能還有：機構發展的社會時代背景分析，出訪海外對我們的幫助，還有從劇評世界，是否看得到兒童劇的重要理念及趨勢。於是就出現這樣的一個安排。第一場「兩岸兒童劇的孿生兄弟」，與朱曙明總監對談台港兩地兒童劇發展的共同環境，還請來盧偉力博士的回應。第二場「捷克考察戲偶的當年今日」，比較不同年代捷克考察之旅的差異，請來澳門滾動傀儡劇場的林婷婷、趙汝揚（趙七）與我對談，還請朱曙明總監回應。第三場「幕前幕後兒童劇耕耘與批判」，通過兒童劇評論探討兒童劇藝，請來台灣著名兒藝評論人謝鴻文對談，也請來南京的校園超級教育戲劇老師易娟回應。

用一連串共識的問題開啟對談

為了更好讓我們對談，就不同地域環境作出對照參考，三埸對談，我們共同先相議出一連串問題來打開講話。第一講的對談問題包括：什麼原因1987年會參與兒童劇工作？當時的社會環境與劇場情況如何，對兒童劇有什麼影響及阻礙？海外演出、考察及訪問，是基於什麼原因，貢獻及作用在那裏？現時，當地兒童劇的困難與應對是什麼？

1987年兩岸都在開展專業兒童劇

朱曙明退休前是「九歌兒童劇團」團長，他從事舞台的第一天就在九歌工作。而九歌是台灣第一個獨立自主的兒童劇團，從1987年至今天，近四十年。他是始創時代的演員、導演、美術設計，後來繼鄧志浩成第二任團長。九歌自始至終只演兒童劇，還主要運用戲偶，與我們可以算是異地孿生兄弟。我們雖然不是一開始就演兒童劇，但同樣在1987年開始在兒童劇世界中探索。我們沒有他們好運，從第二年開始就出訪東歐，但彼此都是因為東歐的感染，而執着兒童劇。

作為藝術總監需要是一個文化企業家嗎？

第一講，我與朱曙明的講述都不約而同地認定社會環境開放，經濟環境逐步向上，大家充滿信心，對兒童劇發展非常重要。居民普遍對探索外邊世界充滿好奇心，對兒童成長有強烈責任感及期望，很想兒童認識更廣闊世界的主觀信念，一切社會願景都有利建立文化生態。市場及資助的改善與建立，對生存也很重要。當然，兩地都正面臨著小子化的趨勢，加上新移居人士不斷增加，不同文化背景的想法成為挑戰。正如盧偉力博士的回應，我們都是「企業家」。沒錯，我們同意，我們不單輸出兒童劇內容，更重要是經營兒童劇企業的生態與文化。

戲偶及兒童劇理念的學習

第二講對談的朋友是林婷婷、趙汝揚，他們是澳門滾動傀儡劇場的藝術總監及行政總監，畢業於捷克國家藝術學院-戲偶學系。他們的老師 Marek先生，正是明日藝術教育機構1995年第一個海外合作的聯合導演。這個跨越三十多年的緣份，正好是我們對談的原因。問題包括，去東歐及捷克考察學習最大的收穫是什麼-技術層面、概念層面、及文化政策層面？這些海外學習對我們有什麼啟發與幫助？為什麼大家不選擇西歐地區，而選擇東歐地區？東亞及華語兒童劇及木偶劇場欠缺什麼，讓我們才能達到東歐的水平？

母語就是木偶能成捷克國民藝術的主要原因

林婷婷、趙汝揚介紹了捷克的木偶歷史，強調木偶戲不等同兒童劇，但兩者之間，關係十分密切。木偶劇場之所以成為捷克的國民舞台，就是因為他們是當地唯一用母語表演的藝術。布拉格作為奧匈帝國的第二首都，之後被蘇聯管治，長期受制於外地政權，身邊環繞着大量不是母語的歌劇及芭蕾舞，母語藝術當然變得吸引。捷克人不嫌棄微型劇場的簡約，對運用物件轉化成角色生命力量的創意，粗獷而不過分裝飾依舊美麗的執着，也是成功因素。對比於迪士尼式的瑰麗璀璨，他們的兒童劇及戲偶藝術，與西方有着完全不同的味道，也因此改變著世界兒童劇及木偶劇場的發展。

偉大藝術作品需要良好文化體制與環境

我們都同意捷克這三十多年基調沒變，藝術上獨樹一幟，影響著整個東歐及世界木偶及兒童劇的發展。我補充強調從1991年八次訪問捷克的結果，考察、學習除了能窺探他們的藝術意念，排練手法的特色外。讓我特別留意的，正是他們的文化體制-表演團隊與場地經營融合的制度，產業市場發展策略與資助的配套。特別是星期一至五期間學生購票專場的安排，籌辦木偶及兒童藝術節的概念。還有，就是繼承奧匈帝國，紮實的兒童發展理論，豐富的藝術教育遺產，精湛的木刻藝術，及高超的視覺藝術品味，使捷克成為近半個世紀，世界公認的木偶王國。

華語地區兒童劇場與兒童劇評論普遍薄弱

兒童劇評論的重要性在那裏？是我與眾多兒童劇創作人共同關心的話題。兩岸四地舞台評論都很疲弱，兒童文學方面，大陸及台灣方面遠比港澳兩地活躍。作為一位老師，兒童文學作家，及兒童劇評論家，經常遊走於兩岸四地，謝鴻文是研討兒童劇藝評論及藝術概念的不二人選。我們的對談話題，包括現時兩地的兒童劇評論發展。如何改善兒童劇評論的質量？兒童劇評論可以如何提升？從過去不同地方觀察與研究，世界兒童劇的發展趨勢應如何？評論對兒童劇發展有什麼貢獻？對未來華語兒童劇發展的建議？

來自大陸的朋友給大家的希望

每次講述到華語地區舞台藝術評論，大家都會搖頭嘆息，兒童劇評論更可以算是鳳毛麟角。兒童劇概念經常被誤導、模糊及邊緣化。華語地區兒童劇作理論薄弱，戲劇界沒有兒童劇界的位置，兒童文學未能成為文化氣候，加上商業親子兒童舞台，產業鏈的邊緣表演項目，學生活動與專業兒童劇表演的混淆，兒童劇生存已經不易，更談不上兒童評論的發展。謝鴻文與我在這方面沒有任何成功經驗可供大家參考。不過，謝鴻文努力不懈地寫評論，總算是打開我們一線希望的窗戶。最使人興奮的是，在座願意接受這些挑戰，贊同兒童劇理論及兒童劇評論發展十分重要，必須努力地爭取的朋友，大部分來自大陸的同行及老師。

兒童優先是什麼？

大家一定會問，為什麼到最後圓桌會議的時候，大家激烈地回應兒童劇與兒童發展關係，主要因為第三場的回應嘉賓是來自南京的資深老師，一個十多二十年努力在南京推廣教育戲劇的易娟老師，講到「兒童優先」才是至關重要的訊息。於是，聖雅各福群會啟藝學苑的資深社工何仲民主持的圓桌會議開場第一句，向所有演講嘉賓發出挑戰，兒童優先是什麼？

我們了解兒童嗎？

於是，會議話風一轉，一切所謂生存、一切所謂技巧、一切所謂文化建設，已經過時。了解孩子成長規律，了解不同年齡段的敏感期，了解孩子的氣質及形成性格的過程，了解多元智能對孩子接受事物的影響，了解孩子的內心需要，才是關鍵。

兒童劇必須講他們的說話，了解他們的心思，面對他們的喜好及憂懼，不以成人的盼望為依歸。一串想法，大家似乎不只在抒發意見，而是在思考。原來兒童劇的初心，就是我們是否了解兒童，是否以兒童的福祉及需要為念。大家分享了各自對兒童優先的看法，沒有完全一致，但明顯我們正在思考。

兒童劇藝青春力量正在蓄勢待發

沒有錯，兒童劇評論是思考，從考察學習到帶什麼回來是一種思考，建構本地兒童文化氛圍是一種思考。思考如何使兒童劇藝有利於兒童成長發展，正是我們的終身事業。

不過，讓我老懷安慰，不是老朋友遠道從北京、哈爾濱、廣州、深圳、台北、高雄來香港，而是台上一群來自各方青年新進的發言。青春力量在南京，在台北，在澳門，正在萌芽、綻放。香港兒童劇藝年輕人，你們在哪裏？